▲劉永安給記者演示木偶表演
▲《西游記》正在上演,劉永安躲在布帷的后面操作
▲高約1.5米寬約0.75米的戲臺被保存在縣文化館里
□ 本報記者 申文珍
通訊員 尹國省 文/圖
一副戲擔,不管大戲小戲,文戲武戲,生旦凈末丑,吹打彈唱耍,千軍萬馬,鐵馬金戈,妝男扮女,出出進進,搭臺收場,全靠藝人一個人手、腳、口、舌并用,十指靈活調(diào)度。這就是邵陽縣九公橋鎮(zhèn)白竹村燕窩嶺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布袋戲。
見到布袋戲第18代傳人劉永安時,這位64歲的老人正在自制戲曲口哨,他對記者咧嘴一笑,黝黑的皮膚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。“布袋戲只傳男不傳女,只傳內(nèi)不傳外,這是祖上的規(guī)矩。不過,到了我們這個年代,可以破例了。”原來,劉永安最近收了4名外姓弟子,而且有一名女弟子,這可是幾百年來沒有的事。
真正的獨角戲
布袋戲是以祁劇唱腔為主,風(fēng)格清新、古樸、純真,自成流派。
劉永安坐在戲曲臺子里,前面一塊幕布擋住臉,上面刻有藝人奉為祖師爺?shù)母?、祿、壽三神像,前臺立有兩根龍鳳戲柱,戲臺下面四周用邵陽藍印花布制作的被套圍成帷幕。構(gòu)成戲臺的還有一條特制的長條木凳和一根扁擔。劉永安就坐在這條木凳上,長條木凳上有10個小孔,設(shè)計有敲打鑼、鈸、鈔、鐺和鼓的機關(guān),機關(guān)用細繩可以牽動,劉永安就用腳套上細繩開始表演。
只見孫悟空幾個筋斗云翻上臺來,并呼呼生風(fēng)地舞動金箍棒,伴隨著一長串的清唱,故事開始了。不一會,孫悟空和妖怪打起來,一時間,各種樂器響起,口哨聲、罵聲、吆喝聲百千齊作。劉永安的雙手套著不同面具的木偶,不同的兵器在十指上飛花,他的嘴里不但要唱,還要不時地吹口哨,模擬各種聲音,不到10分鐘的時間,劉永安的衣服已經(jīng)全部濕透,聽著他悠長清脆的唱腔,記者也不禁沉浸于西游記的神話故事里。
“這是真正的獨角戲,所有的樂器一個人搞定,所有的道具一個人搞定,所有的聲音一個人搞定,就連所有的木偶也是一個人搞定。”劉永安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地介紹道,原來布袋戲的每副戲擔有36個小木偶,按四生六旦四凈二末一丑和唐僧、悟空、八戒、沙僧、牛魔王、山鬼、馬面、牛頭、三眼神、關(guān)羽、張飛、包公、鐘馗等13個特制木偶,另加獅、虎、馬、鼠、龍、蛇等6個動物木偶的角色配制,還有刀、斧、槍、棍、劍、箭、耙等木制兵器一應(yīng)俱全。
“這些道具全是你自己雕刻的嗎?”記者摸著一個個小木偶,好奇地問道。
“哎,可惜了,我們這個戲申遺成功后,有一天我的小木偶全部被偷了,那些全是祖師爺傳下來的,制作精細得多,現(xiàn)在的全是我雕刻的,模樣還可以,你看!”劉永安說著右手套起一個孫悟空給記者表演起來,你還別說,看似簡單的木偶里面還有大學(xué)問呢,孫悟空的眼睛在轉(zhuǎn)動呢!
原來一般的木偶頭高3寸,用樟木或柚木雕成,中間鏤空,可以像手套一樣,套在手指上,臉上彩繪成各式人物形象,眼珠和口舌用活動機關(guān)控制,按照劇目人物形象的不同配上發(fā)飾、頭冠、胡須和戲眼。
“你口里的哨子怎么這么小,是怎么做的?”記者發(fā)現(xiàn)劉永安對這個口哨愛不釋手。
“這個我們叫它‘叫子’,是用兩片豬小腿骨磨制而成,長5厘米,寬3厘米,中間有一薄鋼片,用細線綁好,含在口中就能吹出各種音樂和叫聲,還能扮演男女之聲,老幼之言。”劉永安自豪地說道。
一擔傀儡隨處行
“我從27歲開始正式跟我父親學(xué)唱布袋戲,到了文革時停唱了10年,改革開放后,我們的布袋戲發(fā)展到了鼎盛時期,一天可以賺20多塊錢,相當于現(xiàn)在的五六百啊。”劉永安樂呵呵地回憶道。
“最多的時候,一天演幾場?”記者問道。
“最多是4場,那是上世紀80年代初期,剛剛改革開放,一場戲5元,一天可是20多元,那時的肉才1塊錢一斤?。?rdquo;劉永安不禁陶醉在回憶里。他說兩年他家就砌了新的紅磚房。
“唱一場要多久?你連唱4場不累???”記者很好奇。
“一場戲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左右,當然累,但是看到有那么多人捧場,我們還是能一天堅持唱四場。”劉永安介紹說,他們經(jīng)常打著赤膊,腰間圍一條長漢巾,漢巾濕透了還沒有演完一場戲,因此他們經(jīng)常是農(nóng)歷9月后出門,到第二年3月才回家,中間就在家休息,播種的時候在家種田。
劉永安介紹,那時唱的傳統(tǒng)劇目都有《封神榜》系列劇、《西游記》系列劇目、《三國演義》、《說唐》、《三俠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、》《華山救母》、《白蛇傳》、《喝酒》、《揚孝打虎》、《滾繡球》、《賣余糧》等,以武打戲、鬼怪戲、滑稽戲居多。
劉永安說,每一曲戲他都要盡力演好,因為這就是招牌,觀眾記住了,下次再演他們就會知道劇情,一點差錯都不能有。
“不過,看戲總是老年人多,青年人少,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,我們的戲也越來越難唱下去了,一是我們自己年紀大了,二是電視電影的發(fā)展,已經(jīng)很少有人愿看我們的戲,也很少有人再懂得其中的韻味了。”劉永安告訴記者,當年他們白竹村有110多副擔子上云貴,下湖廣,去浙江。清嘉慶年間邵陽著名詩人鄧大猷曾這樣描寫:“梨園子弟不知耕,一擔傀儡隨處行,但過重陽風(fēng)雨后,村村演戲賽秋成。”
1959年9月,族人劉恒貴隨中國木偶藝術(shù)團出訪捷克斯洛伐克表演布袋戲《打白骨精》,獲得巨大成功。布袋戲就是從這里開始廣為流傳。2005年8月,中央電視臺戲曲頻道播出了邵陽布袋戲?qū)n}節(jié)目,其獨特的藝術(shù)價值和文化價值,更引起了有關(guān)方面的重視和關(guān)注。
樂于傳承
據(jù)白竹村燕窩嶺劉氏家譜記載:元末明初,兵荒馬亂,戰(zhàn)事連連,為避戰(zhàn)亂,劉姓祖宗勝公攜家眷肖氏二子,肩挑布袋戲逃難至寶慶南路燕窩嶺定居,至今已有六百余年,布袋戲從勝公傳至“永”字輩,共18代。
六百余年來,劉氏子孫一直遵循“傳男不傳女,傳內(nèi)不傳外“的祖訓(xùn),把布袋戲作為族人謀取生計的看家手藝,世人相傳。劉永安的父親是第17代傳人,當年也只有他父親和族親劉恒貴是繼承人,后來父親將手藝傳給了他,因為他是家中長子,族兄劉永章是另一位繼承人,現(xiàn)在只有他倆是布袋戲的最后傳承人了。
“布袋戲最關(guān)鍵的是口傳心授,我都是我父親一手一手教會的,要學(xué)好真不容易,沒有兩三年是不可能學(xué)會的。”劉永安說,當年父親傳授時,有句話一直讓他記憶猶新——布袋戲是“窮人的出路,富人的敗路”。因為演戲比做買賣好,不要進貨,不要什么本錢,也不會有什么風(fēng)險,同時可以游山玩水四處游走,因此劉永安很樂意接受父親的安排,他也因此深深迷上布袋戲,一生執(zhí)愛都不悔。
“我現(xiàn)在都天天在家唱,因為戲曲就是這樣,不練就會忘得快,不練就會唱不好。”
“現(xiàn)在聽說你收了4個外姓弟子?”記者探究道。
原來劉永安在當?shù)匚幕^的安排下,收了4位徒弟,其中還有一位女弟子,這是600年來第一次破例,問他為什么肯放下祖訓(xùn),他說:“2006年我們的布袋戲成功申報為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這是我們祖祖輩輩的驕傲,是我們邵陽人的驕傲,為了將這一遺產(chǎn)傳承下去,我很樂意教他們。”
劉永安說女弟子唱起來會更好,因為女子的聲氣好,唱腔也會好些,只是這個活干起來很累,耗費許多體力,而且這四位弟子年紀都偏大,他同時也會去民間尋找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孩子來學(xué),因為這個年紀學(xué)最好,不管怎樣,他都希望布袋戲能在他和族兄的手里得到發(fā)揚光大,得到傳承保護。
現(xiàn)在邵陽縣文化局也正在極力搶救這一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同時每個月給劉永安開600元工資,請他在當?shù)匚幕^每月教5天課。
(稿源:湖南工人報)
編輯:王文潔